罗僵直了身体，但依旧没有停止向阿芙特逼近。
“我说过不要轻举妄动吧，除非你想看着她在你眼前脑袋开花。”
留着浅棕色短发的男人扬了扬手里的燧石枪，对准了失去意识的岚。
“那么也请麻烦你把手指从扳机上挪开，把枪口对着女士可是很没礼貌的。”
罗在阿芙特前停住，回应他。
男人扳开击锤，像是警告似的提醒罗，岚和阿芙特现在都在生和死的边缘地带，只要任何一个人敢做出格的事情，她们就会坠入死的境界之中。
“如果我敢把她杀死的话，事态就很难控制了，不过我很好奇的是你为什么不直接打死我呢？而是要挟持一个女人？也许你本质上和我差不多，都喜欢揪住对手格外脆弱的地方……”
罗看了一眼瘫坐在墙边的阿芙特，她的小腹上依旧血流不止。
“啧……都快要休克了还不停止释放法术，这位小姐对你真的是十分愚忠呢。”
阿芙特发出微弱的呢喃，紫烟的浓度似乎也下降了一些，貌似是魔弦上的魔力即将被抽干时的表现。
“……卡什瓦尔……”
“保持清醒，别乱动。”
卡什瓦尔警告般的语句让阿芙特安静了下来，猩红已经在她身下汇成一道红色的血泊，但她依旧在濒死的边缘挣扎着释放昏迷术。
“喂，你就这样看着她流血而死死吗？或者说你根本不在乎她的死活。”
“你答对了一半，这个女人只是我通往天梯的一级台阶而已，但没有这步台阶的话，我恐怕永远也无法登上所谓的未来。时间不多了，〔Coma method〕虽然已经稀薄了很多，可是依旧是致命的，对你的同伴而言也是这样，或者因为症状更重而死在你们前面。”
罗抽搐了一下嘴角，然后摊了摊手，如同碰到一道难以抉择的问题一样。
“所以说，交换人质怎么样？”罗试探的问道。
“我很同意，但是我希望可以同时进行。”
卡什瓦尔向前走几步，同时扬了扬火枪。
“万一除了差错，它可足够解决任何问题。”
“那么，请你自己移动到这里吧，把她带走的同时顺便把岚放下。”
卡什瓦尔把岚拖动着移动至阿芙特的位置，然后抱起了已经气息微弱的女人。
“我履行了诺言。”他说，然后张开右手手掌，长剑在沾染到释放出的粒子的瞬间，碎裂成了白色的粉末。阿芙特的伤口也随着粉末飘落在上面的同时而开始缓慢的愈合，但她呼吸平稳，就和睡着了一样。
“安心睡一觉吧。”
他安抚一般的轻声说道，然后把左手抬了起来。
“你也是，分歧者。〔The Arrow Throughout the Gospel〕！”
白光泯灭了一切。
◇◇◇◇
在无限的下坠之中，他感受到了一种隐晦的触感。
那比天空还辽阔，比海洋还深邃，比所谓的“正确”更抽象，比任何人的存在都更真实，比所有的爱，所有的恨，都更加永恒。
这种感觉被称为死亡。
也许他已经死过一次了，也许没可能死过，但他的躯体确实在从内而外的死去，他无用的在人生上行走，浪费着光阴和生命。
这是哪里？
这是哪里？
这是那里……
在漆黑之中，青年陷入了无止境的思考中，他并没有真正的获得过爱，但也从来没有恨过任何东西，他有的只有厌恶。
他曾经沉醉于令他作呕的**，也曾经堕落在令他厌恶的金钱中。
青年累了，他不想再继续思考下去，他对这个世界并没有什么留恋，如果能让他就此死去，反而算是一种仁慈。
然后，那抹光出现了。
本应该永远合上双眼的他，用尽最后的意识向那里伸出了手。
不堪回首的往事碎裂成零碎的镜面，反射着自己被污浊所侵蚀的狭小灵魂，同样反射着被称为人类的肉体。
尽管时间在这里是不存在的，但是青年依旧能感受时光在飞速的流逝。
最后，他触碰到了〔光〕。
那么，在这片绝对黑暗的领域之中，这片光芒又可以照亮什么，他对此毫无概念。
这到底是什么？
这是名为罗·塔吉芬特的男人，被光芒吞噬前，想到的最后一件事。
混沌的意识逐渐清醒过来，罗发现自己已然身处异地，脚下的石砖小路无限的延伸向前方，它们拼凑的并不牢固，把穿着皮靴的脚重重踩下去，还会发出微微的摩擦声。
“要往哪里走……？”
要往哪里走……要往哪里走……要往哪里走……
四壁的回声嘹亮回答他的问题。
罗拖动着自己疲惫的身躯，一步步的向前挪。
他并没有多余的疑问，因为他已经没有别的还可以问了。
无限延伸的道路并非平坦，偶尔还会出现障碍物和起伏的小坡，这种毫无目的徒步前行让他觉得不安，但是他没有因此感到恐慌。
因为已经没有什么还能让这个只知道“前进”这一概念的青年，感到害怕了。
记忆被平铺在道路两旁，他瞥见自己的身世，听见了那些话语，但是他合上双眼，捂住了耳朵。
那与自己无关，他现在只需要往前走。
在数不清多久之后的漫长路途终于到头时，罗几乎哑然失笑。
这是一条死路，石砖已经没有了，只留下黑色的虚空。
他苦笑着转身，却看见身后的道路也逐渐崩塌下去。
对于他即将接受的宿命，从来就没有回头路。
罗往前迈开步伐，任由自己坠入虚空。
一些陌生的声音渐渐传了过来，罗在下落中侧耳聆听，那些声音也很配合的放大。
“你是否承认你的过错。”
低沉的男声说。
“如果让自己的双手沾染上错误的鲜血也算的话。”
一个清脆的女声回答。
“你是否承认你走了一条正确的道路。”
“我承认，也许我的道路上沾满鲜血，可是我依旧奉行着正确的礼义。”
“你是否还记得你曾经发下的誓言。”
“以提亚女神之名，我依旧记得。”
“那么……请接受最后的提问――你是否，愿意因为正确，而堕入邪恶之中？”
“……这个自相矛盾的问题，我无法回答。”
女声颤抖了一下，然后消失了。
就在对话消失之后，罗醒了，躺在一片花海之中。
他拾起一片花瓣，想起一句流传甚广的名言。
“没有一片自然生长的花瓣是因为外力而落下花盘的，因为这是他们自己的……”
“选择……？”那个刚才才听见过的女声再次响起。
他起身，看见了坐在他身边的，穿着银色铠甲的少女。
她留着银色的长发，暴露在外的肌肤白皙光滑，但不管罗怎么努力，她的面庞依旧模糊，就像是没调好焦距就拍下的人像照。
“很高兴，你选择了光。”
“你是谁？我在哪儿？”
罗回答，虽然他并没有任何惧怕，但这样莫名其妙的场景变化，实在是太诡异了。
“你是分歧者，我……我是……”
她的声音变成了难以描述的凌乱音调，意识到那无用之后，少女轻轻叹了一口气。
“你……无法说出你的名字吗？”
“那不重要，你只要知道，你是分歧者……现在，合上眼吧，梦的尽头，就是亘古不变的现实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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